图：251团副团长马绍堂儿子彭泽海（左）、政委田志春独女田东明（右）在帮康兆堂（中）辨认战友照片

 

大公网3月28日讯（记者 何德花）纷雨多愁的清明将至，本应凭弔故人，遥寄哀思。然而65年来，田东明的这股哀思却无处寄放——她的父亲，曾参加1949年金门登陆战，时任28军84师251团政委的田志春，在金门战役失利后，被押解台湾，此后杳无音讯。去年12月，大公报促成金门战役65周年两岸共祭，田东明作为烈士后代首次踏上父亲浴血奋战过的地方。“无论他在何处，无论有多难，我都要找到他，带他回家。”近日，田东明给大公报记者来信，希望大公报帮她寻找英雄父亲田志春。

 

“在这和煦的春风里，我常常想起父亲。父亲的名字里有‘春’字”。田东明告诉大公报记者，在她两岁时，父亲永远与家里失去了联繫。她的父亲出生于1914年，1930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，曾参加过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、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。母亲告诉田东明，父亲性格非常开朗，参加革命二十多年，无论革命生活多么艰苦，他从来没有愁眉苦脸过。“他和战士们的关系特别好，常常还帮?战士们理髮。”

 

苦战三日夜弹尽粮绝被俘

 

1949年10月24日，解放军第28军发起登金门岛作战。田志春所在的251团按原定作战计划，助攻中路，在金门垄口一带登陆。但由于大风，最终飘至东一点红与西一点红之间的沙滩上。随后搁浅船隻被国民党兵全部烧毁，既打乱船隻回航增兵计划，也切断了撤退可能。解放军苦战三天三夜，直至弹尽粮绝。251团团长刘天祥、政委田志春、副团长马绍堂等二十几人，拼尽最后一颗子弹，被迫躲在一处山洞里。国民党进行大规模搜索，28日下午，在重兵包围之下，刘天祥等人突围不成全部被俘。

 

田东明后来从被遣返大陆的解放军处了解到，父亲田志春与其他人11月6日被送往基隆港，翌日被送到台北内湖集中营。原田志春的警卫员，现年88岁的康兆堂告诉大公报记者，在台北集中营，起初他还与政委田志春关押一起，后来按级别分开关押。1950年3月，在康兆堂被遣返回大陆前，田志春嘱咐他，“回去后帮我去看看女儿，让她们好好活着。”

 

坚定捍卫革命思想

 

多年来，田东明一直努力查找父亲的下落。有人查到1949年12月7日，台湾《中央日报》发表了一篇《参观新生营》的新闻，并配发2幅照片。其中一副照片的说明是“匪俘在‘新生会’上打击匪政委顽固思想情形”，该照片中央一人盘腿坐在地上，周围或站或坐围?一圈人。新闻稿中特别指出：“28军84师田志春、马绍堂等人是顽固分子中的顽固分子。田志春是抗大第三期毕业，曾参加过共产党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党员。从入营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的光景……”

 

田东明介绍，照片中坐在地上被打击的就是她的父亲田志春。“后来有组织上人告诉我妈妈，父亲牺牲了。”田东明说：“妈妈在2013年也离开了我，享年九十岁。我也已68岁了，只在出生6个月时见过父亲一面。我和妈妈都想知道他的下落。我妈妈没有等到这一天，我多么希望了却她的心愿，然而我还能等多久……”

 

除了田志春，金门战役前线指挥萧峰将军之女萧南溪向大公报记者表示，当年有9086名解放军将士登岛作战，阵亡、失踪3000多人，被俘去台4000多人，仅900多人被遣返大陆。他们有的长眠金门岛、有的留在台湾，有的回到大陆却也杳无音讯，而烈士后人们非常希望能联络到这些失散的英烈同胞。

 

山东欢迎忠魂归故里

 

在山东济南长清区孝里镇龙泉官庄南侧的山东福寿园内，有一处中国人民解放军山东老战士纪念广场。广场佔地6000多平方米，一道72.6米的老战士纪念墙雄伟壮观。上面刻着12个在山东诞生、或由山东部队为主组建的军。除这12个军首任军首长的姓名和部队简要战史外，在各部队番号下，镌刻着该部队老战士们的名字。

 

据山东老干局邓海燕副局长介绍，山东有100万人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，1106万民工、民兵随军作战，有十馀万地方干部随野战部队北上、南下开闢新区。“如果没有山东兵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会推迟几年。”邓海燕说。然而，百万山东兵最后留下姓名的烈士仅有116963名。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之际，为铭记歷史，告慰英烈，鼓舞今人，昭示后代子孙，特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山东老战士纪念广场。

 

在广场内，还立着一块金门战斗纪念碑。“28、29军中参战的大多是山东的子弟兵，至今他们的遗骨还失落在金门的沙滩荒野上。没有一座烈士墓属于他们的，没有一座纪念碑镌刻他们的英勇和功绩。”但山东人民没有忘记他们的子弟兵，经过山东省委老干部局与山东福寿园发展有限公司共同协商决定，2011年11月28日在山东老战士纪念广场一侧修建一座“金门战斗纪念碑”。

 

金门战斗纪念碑高5米、宽7米，是一座船造型的大型圆雕。雕塑正面雕刻着战士们在海上奋勇战斗的场景，背面镌刻着目前征集到的1088名指战员的姓名。金门英烈的名单还在继续徵集中。邓海燕称，只要他们愿意，山东都欢迎忠魂回归故里。

 

幸存老兵忆残酷战役

 

图：金门战役参战老兵康兆堂（右）讲述当年那场战斗

 

现年八十八岁的康兆堂当年是田志春政委的警卫员，膝下有两个女儿五个儿子。2010年，田志春的独女田东明辗转了解到老人还健在，便前往探望。两人泪眼相拥，康兆堂抱?田东民说：“孩子，我没有照顾好你父亲。”就在那天，人们才第一次从老人的嘴里听到这段血雨腥风、悲慼断肠的往事——

 

我们251团在团长刘天祥、政委田志春带领下，24日夜里按登岛作战计划奔赴战场。马绍堂副团长指挥第一梯队，打得很顺，很快就俘虏了国民党兵三百多人。但后来被国民党包围，这些俘虏兵都被救走。战斗打得很激烈，团长估摸?后援船应该到了，拿望远镜一看，发现海面上火光沖天，船全被烧了。

 

25日天亮前后，我们已经打到了金门县城。但是队伍很快被打散了，失去了联繫。我和团长、政委等团部的一部分人撤到一处村庄里，同时派人去找部队。后来找到了四五十人。国民党兵包围了这个村庄，刘天祥团长与前指通话，要兵要子弹。前指说没方法，没船了。团长把步话机摔到了地上，带?我们突围冲到了一处山沟里。

 

子弹打完了，枪支都扔了。26日在山上找到一个山洞，我们有三十几人躲在山洞里。在山上转的时候，一路上都是牺牲的战士、伤兵。团长、政委非常难过，都不忍看。政委说，大家一起坚持，坚持一天是一天。

 

由于弹尽粮绝，我带?几个人夜里出去找吃的。连续四天扒山芋，手扒破了，地上也踩出路来，暴露了目标，山洞被国民党包围。团长对政委说：冲吧，冲出去一个算一个，他也没枪只能空手带头冲。国民党见状用机枪扫射，团长双腿中弹倒下。国民党发现我们没枪后也停火了，包围上来，所有人都被俘虏。

 

上岛第五天，我们被带到国民党的两艘登陆舰上前往台北。船上，政委还让我去组织几个干部开会，传达“活一天斗一天，保重身体，斗争到底”的指示。船靠岸后的第二天，我们被送到台北集中营。我起初都和政委关在一起，后来按级别关押，我和政委分开了。不久后，战士里有不少兵被充国民党军去了，干部都留在集中营里“学习”。

 

1950年3月，我第一批被遣送回来，临走前见到政委。政委叫我好好活?，回去到他家里看看，更一再嘱託让他的妻子“要把小鬼（他独女）教育成人”。

 

我们由国民党舰艇送到舟山群岛。下船时，国民党兵让我们赶紧跑，不然共产党会毙了你们。我们队伍里一个干部模样的说：不要乱跑，咱们回去部队上会理解我们的。我们没有一个人乱跑。翻过山后，见到解放军派来的渔船，我们换上了准备好的军装。

 

回来后，我被安排到杭州学习，后来分配到延安看管犯人，1958年回到山东东营老家务农。

 

金门战役解放军团级干部去向